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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宏量

即使过了许多年后你还清晰记得,那天明媚午后,云带着大块阴翳栖息树梢。姑姑抓着你稚嫩的手,看着你修长手指说“这双手以后一定是双好命手”。说你这双手这么嫩,那么滑,总也不可能是双做粗工的手。那时的你还只是个中学生,但你也知道,在那阵时当侍应赚零用的旧日子里,手掌也曾长出难离茧子,层层粗糙却不溺人的漩涡。 确实是午后你记得,因为夜晚姑姑要经营面档和陪酒。她总说她12岁就出来打工,什么人都见过了,叫你好好读书不要成为她那样的人。你不知有没有听入耳内。但或许因为她的关系,你常因此留心于他人的手。你知道手掌那些难除污渍是机油顽固弥留的影,横亘掌心的是在健身房天天锻炼造就的伤,中指关节左边长茧的是一只常握笔的手。 你知道你称不上是什么恋手癖或手控,严格点说,你更留意人们的手指和指甲。施人诚〈远方〉写想像的恋人,第一句就是“宽厚肩膀 手指干净而修长”,那般爱恋如此阳光。修长手指是讨喜的,留有一些指甲也无所谓,重要是干净,像一片爽朗的海,卷起海浪是明净的白。大选时食指沾染墨水印,虽说是投票后的荣耀证明,但好一段时间都让你误以为是脏污,合照时发现指甲入镜,还会要求重拍。 指甲从手指长出的那端,有一块浅白色区域,被人们取了个漂亮而神圣的名字——月牙。网上伪医学说月牙的多寡与厚度,反映着人的健康状况,虽不知虚实,但近年你身体抱恙,只有两只拇指依稀可见,端看左右四指确实不见月牙。阿肝常拍一些想推荐的书给你看,你却总是留意阿肝的修长手指,拇指月牙足厚,猜想他日子好好的。 你的手容易出汗,却矛盾地喜欢牵手。老人家常说十指痛归心,手指和心脏是相连的,十指紧扣也就等于两颗心相互触碰了吧。闺蜜大木喜欢牵你的手逛街,但你不习惯跟女生牵手,别扭异常。女生的手这么娇这么嫩,干嘛要被你这多汗的手糟蹋呢?大木总说她不介意,说她也多汗,有时勾手臂,有时大方牵起你的手走在街上。大木的手掌厚实,像一张小小的,让人放心被她揽在怀里的布沙发,牵着让人安心。 你常常从网上获得一些奇怪的知识,比如一些伪心理学:当别人和你交谈时双手抱胸,表示对方并不认同你说的话。让双手时时不知如何安放的你徒增更多无用焦虑,手抵座椅不是,身躯僵直掌心覆于膝盖也不是,最终也是无法自制地双手抱胸。但你总能够有办法化解,当右手掌心在摸索中找到最佳庇护所,发觉就在你左手手肘上,那样就不会抱着一副坚决的交叉,能够好好地听眼前人说话。 惟庆幸阿肝不是让你焦虑的人。在阿肝面前,你没空理会双手如何摆放,你只希望自己懂得更广,才能和他聊更多更多的话题。你们总说着志趣一致的话,把白昼聊成黑夜,也明白阿肝并不是高频率说话的人,于是每段空白你都理解。你喜欢和阿肝相处间积累下来的默契,所以努力成为他可能喜欢的样子。跨年夜,你和阿肝在车龙里听歌,拉娜那首加利福尼亚。你说这首歌总让你想起那句“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却窝囊地不敢牵起他的手。慢慢来你在心里说,举措小心,迷障如魔法,让每个可贵机会都逸散空气中。以为赶不及跨年,却还是在12点前抵达广场。好多好多的人,你和阿肝找寻缝隙,在人群中窜踱,偶尔捂着耳朵抵御在耳畔吹响的塑料喇叭。 “这文化到底是哪里带进来的?” “不知道,真的很吵。” 世界耽美喧嚣。你找到一处能够容纳两人的路堤坐下,和阿肝仰望那座闪亮的高塔。好像世纪末的华丽一样你说,人们既对未来感到迷惘,却也愉快地将狂欢向晚,期待得如此迷幻,如此哀伤。你想着如果此时大厦轰然倒塌,你会不会立刻牵起阿肝的手,用尽所有力气追赶即将消失的明天。 “新年快乐。”今年的跨年夜没有烟火,大家都知道但还是期待奇迹出现。众人望穿夜空忘了倒数,午夜12点悄然蛇行而过,流星一般让人来不及许愿。你凑在阿肝的耳边,成了第一个亲口祝他新年快乐的人。阿肝笑笑地回道,他自己也没察觉,口罩掩不住他从眼神流露的可人笑意。那时候你想,这样的跨年夜,即使没有烟火也都无所谓了。 你们赶在人群如鲔鱼洄游前提早离开,却发现人潮仍然涌动,沙丁鱼之景就在眼前,你和阿肝碍于礼让而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喇叭声狂躁如雷。但不知道为何偏偏是在这个时候,你想起阿肝从那城带回来的PTSD,担心那塑料喇叭令他不安,你找到另一侧无人空隙,抓着阿肝的手腕就往前走去,自以为文艺电影男主角那般跨入新一年。你们就这样一直走,你的手一点一点地向阿肝掌心趋近,在那暗夜里紧抓着不放。你知道阿肝并没有回抓你的手,只是乖乖地被你牵着,但你此刻只想坚定地牵着他的手,不能也不愿意松开。靠近维持秩序的警察身边,你把牵着的手藏在后头,让托特包掩护彼此。 阿肝也是多汗的手,软软的,湿润像带一身阴雨,但你知道他是暖阳。你想爱护这只手,永远牵着不放。后来走到光亮窜出的地下道,你和阿肝互有默契地缓缓松开手,明晃晃日光灯下,不失礼貌也不让彼此失落。阿肝这时拍拍你的背,你感到有些气恼,因为你之前就对阿肝说拥抱时不要拍对方的背,那是一种不必言说的,与情爱相悖的安慰,就算你知道你不会真心气他。但你早该清楚知道阿肝是如此喜欢安慰别人,把对不起说得如此伤人如此坚决且没有转圜余地,某种程度上也是件好事啊你说。 你们没有在一起。如果这是一封预言书,多希望能够在你的未来不断尝试寄给你。 “我也曾想,如果我另一半是个不常有手汗的人,和我牵手时会不会很尴尬。”阿肝说。 “爱你的人不会介意的。”那一夜你抓着阿肝手背多毛的手,不想松开,不想道别,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身处深渊,即使都有努力地在好好生活,希望有人不惧黑暗烧伤也愿意成为你的飞蛾,却仍知道自己并不希望爱人同你落入深渊,知道没人必须陪你万劫不复,成为一对白日将尽的恋人。 终要道别的那个下午,你本想转身上车就走但你没有,你眼见阿肝杵在原地第一次想要主动拥抱你。阿肝眼中好像噙着泪水,一身阴雨就要来袭你不敢看,你知道阿肝和你一样难过。比起以往这次是更久一些的相拥,你下巴抵在阿肝的肩膀,他像往常一样拍拍你,说出最后的对不起,你单手搂在他腰间跟他说没事,学他那般坚定。阿肝是一整片你深爱的璀璨星空,那么你在深渊仰望,知晓他在远处好好的,那就好了。 一整个10年过去了,你没有成为那个做好工作的好命人,但你还是想对天上的姑姑说:“我很努力了,有好好照顾自己,每天睡觉,吃饭,工作,按时吃药。虽然偶尔熬夜,偶尔忘记吃药,但我总也算是挺过来了。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遇上什么好工作,但我的手还是那双你疼惜的手,没有了茧子,滑嫩依旧。这一路上我遇到了许多爱我的、我爱的人,虽然有些人没办法再牵手向前了,但还是感谢我们能够遇见彼此,像是未来,我会感谢终于和你相见一样。” 后记:最终,你还是和阿肝在一起了,预言书意外成为最好的情书,感谢你当初坚持写下。往后,请你一定牵好他的手。 相关文章: 【新秀个人特辑/一】陈宏量/锤头挥向菩萨 【新秀个人特辑/二】陈宏量/粤诗风吟 【新秀个人特辑/三】陈宏量/手
12月前
12月前
信仰总在破碎与重塑之间反复轮回。 “阿量,你是观音娘娘的契仔噢!”小时候老妈就这样对我说,让我对观音有着许多好感与亲切感。稚嫩的小手看见观音时必会合十,看着观音像祥和的脸,比起见任何大人都来得不害臊。小时候也好爱去神庙,当个小大人上香烧金银纸,闻闻清香,总能让心里踏实。 在长达好几年的岁月里,老爸都是个虔诚的佛教徒。许多人作为父,他们的英姿都表现在譬如开车、譬如抱小孩、譬如换灯泡。我觉得我爸最帅的时候,是他逢年过节打扫神台的认真。我家曾有个偌大的神台,尊奉观音娘娘、关二哥和大伯公在上,土地公在下,左侧是祖先牌。若点星火将我们的虔诚烧成一座的香灰,烟油氤氲时光和台簷,打扫起来得费不少功夫。但他总是那么认真。 “阿量,上香给你阿公,跟他说吃饭。”每晚饭前都要重复的话语,也培养了我和那些不会回应我的物体对话的能力,如猫、如灵位、如诗句。“阿公吃饭。”插上清香之后,才回到座位上开动。 老妈同样虔诚,在儿时耳濡目染之下,让她成为了一位几近迷信的教徒。她相信神力,相信乩童,相信如有神助,当然也同时相信鬼怪的存在。我们就在这样的庇佑之下生活了十来年。 老爸失业以后去到新山打工,日子尚算安好。我们却从来没想过,会从老妈口中得知:“你阿爸信耶稣了。”那时候称不上晴天霹雳,但华人传统里对于基督教的排斥,还是多少影响了我们的思维。老妈最难以置信,“他平常都很爱拜神拜祖先的,我真的没想过他会变成基督徒。” 老爸的虔诚从此彻底换了对象。他总是对基督的事情侃侃而谈,从入教,到他感受神,到他衷心祷告,期望我们全家都一起信主。 甚至直到有次,他执意而为。 他和三五位信徒朋友从新山回到我们家,要把家中的神像和祖先灵位通通送走。那天早上,客厅的灯开得通亮,我被他们喧闹的祷告声吵醒。带着起床气起床,看了他们一眼的我,本想大声轰门再倒头睡去,但我始终没这么做。那天早晨我盯着天花板,怒气几近将每根横梁望穿。耳听他们祷告、唱圣歌、念咒,仿如外头进行一场邪教仪式,我躲在里头。安坐在神台上的神像,也丝毫没有震慑他们几分。我曾想过如果当时我年纪再稍大一些,或许会发狂拿扫把把他们通通轰走,他们也大概会以为我被恶灵缠身而强行为我进行一场驱魔仪式。 祷告结束后,他们拿起锤子,欢快地驱魔,击碎我们多年的信仰载体。我一眼都没看见。再出来时,客厅已空出偌大一块空间。老妈一个女人束手无策,待在神台后边的储物房,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偷偷哭泣。 主耶稣基督赋予的任务还需继续。从此,过往的“叫阿公吃饭”变成了饭前祷告,纵然我们并非基督徒,老爸也要我们闭上双眼严肃以待。车上总是播放着那些激动得快猝死的牧师,在台上宣教的音频CD。那一遍一遍的“不能崇拜偶像!恶魔躲在偶像里!崇拜偶像就是崇拜恶魔!”每一次的偏激呼喊都滋养了我厌恶基督的种子。 但我却也没有想到,老妈渐渐也接触了基督。 那段日子,她过得很不好。她总念念神台被拆卸的那天,偏偏被她撞见锤头挥向菩萨颈项的那一幕。“我不要走出来就好的。”她把之后所遭遇的种种衰运都归咎在她看见菩萨的头被狠狠击落的那一刻。六神无主,大概可以很好形容当时的老妈。那一击,岂止击碎了神台和神像而已。 我想这是老妈接触基督的原因。心里那块多年的信仰忽然被敲出一个大口,她总要找个替代将自己安放。后来她也信了主,带着弟弟洗礼,妹妹年纪尚幼,则等成年后再进行洗礼。我也曾跟随她到教会,听牧师宣教,听信徒分享。也看见过牧师为信徒祷告。信徒闭目站立,牧师用手顶在信徒额头,大喊“奉主耶稣基督的名,我命令你离开他的身体!”信徒由背后的其他信徒接住,缓缓向后躺下,像有什么真的从身体被抽离一样,随即昏睡在地。老妈也曾是昏睡的一员。他们说感觉圣灵充满,目睹一切的我却觉得颇感恐惧。至今我仍无法辨别出那些牧师和乩童有何区别。 老妈的好,就在于她从来不逼迫我。对于我被打碎的信仰,她从来都是尊重。那段日子我常在思考,我到底是佛教徒,基督教徒,抑或是无神论者?倔强常使我在填表格的时候在佛教徒旁打勾,疑惑则会让我在“其他”旁边填上无神论者。 “其实我一直都以为我是佛教徒,后来以为是道教徒,但结果我才发现,我们所崇拜的原来多是属于民间信仰。”闺蜜阿木这句话也曾轻轻击碎我的某一块。 其实我也曾接受过基督教。2016年时候老妈因子宫水瘤而被迫接受子宫切除手术,想起在病床去世的姑姑,不免令我的担心和忧虑油然而生。有一晚睡前,我衷心祷告。老妈曾说,基督里教导为他人祷告,力量比自己祷告来得更强。那晚我努力唤起他们曾经植入我脑海的祷语,双手抱拳,求主耶稣看顾老妈。那一晚,我才得以安睡。 后来我总在佛教徒、基督教徒、无神论者之间游走,仿如一个无主的魂。清明时烧香拜祖先,偶尔祷告祝福基督教的朋友,有时不信鬼神。 信仰如此不堪一击,我无需将自己安放在任何一处。 近年老妈的信仰又再面临破碎与重塑。她总不愿让我们看见她在路边拜拜,却又那么明显,我们只得心照不宣。有许多事情不是我们说抛弃就能完全抛弃的。老妈认为,我们家的祖先没有放过她。所以她用尽办法,跟从神坛乩童的话,一点一点修补自己心里未补缺的口。她却没想过,老爸为何能够怡然自得。 “阿量,我们搬新家之后,我安回祖先给你拜,你觉得好吗?”我心里知道这是个假设题。老妈多年来听了各所神坛坛主所言,早已认定当初没有将祖先牌位留下是个大错。甚至,连婆婆都责怪老妈没通知她要把祖先送走的事。婆婆却没想过自己儿子一意孤行的倔脾气。 “安吧,我拜。”如同任由老妈拥有双重信仰的原因一样,只要她能够安心,我都配合。老妈是个想很多的人,我总不舍让她想得更多。我们彼此说好,如果老爸责问起来,就说是我想要拜祖先。 为求一丝心安,我们竟都用尽力气。 最近身体抱恙,颈项的淋巴不幸被细菌感染,隆起小丘。仿佛当年的锤头打向了颈项,偶尔肿痛得难以安睡。恰巧老爸回家,我把这事告诉了他。我能看见他双眼流露关心与忧虑,知道他必会将手抵在我的淋巴之上,替我祷告。“奉主耶稣基督的名,我命令你离开他的身体!”如此熟悉的祷语,匆匆也听过了大概8个年头。 老爸成为基督徒以后,俨然换了个身分。从前他是众人典型的父,严肃、少话、默默付出。后来他却常常把爱我们挂在嘴边和荧幕里,总唤我和弟妹宝贝宝贝。或许他认为这能够将我们彼此拉近,但其实我们也在无形中被推远又拉近,在陌生与熟悉间踱步来回。 祖先被重新安置,老妈说婆婆很高兴。老人家对于祖先的不可忘,果然还是根深蒂固的。我却也再次得到长久以来内心无有的安心,每当我上一次香,就仿如得到多一丝看顾。 “阿公吃饭。”清香插上香炉,菩萨住在心头。(本文获2020年香港第46届青年文学奖优异奖) 【快问快答】 1. 文学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生活的依傍,不管是自己或他人的作品。过去、此刻、未来的生活,都是文学。因为书写,所以我们记得。失去文学,我们将无异于一颗可有可无的齿轮。虽然文学的存在也改变不了我们作为齿轮的事实,但我相信这当中必然将出现质的变化。 2. 你最想与人讨论的文学议题是什么? 大概是“我们还能给这世代提供什么样的文学”吧。其次就是“同志文学群像”与“原生家庭造就的伤痛文学”。前者是老议题了,但我想当中还是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群体,值得我们再作讨论;后者是个人工作领域所接触到的鲜活事件,像是偏爱、离婚、再婚、家暴等等,其中带来的伤害不容小觑。我们无法阻止事件的发生,但至少我们能有相关的作品,来抚慰那些受伤的心灵,告诉他们:有些痛,我们都懂。我想这是文学的价值之一。 3. 推荐3本当下最喜欢的书。 陈颢仁《爱人蒸他的睡眠》 吴明益《苦雨之地》 王和平《色情白噪音》   相关文章: 【新秀个人特辑/一】陈宏量/锤头挥向菩萨 【新秀个人特辑/二】陈宏量/粤诗风吟 【新秀个人特辑/三】陈宏量/手  
12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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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的桌游|    文◆吕育陶 我们经过破落的酒店和火车站 手中是不停贬值的纸币 内心的操作系统闪烁不定—— “工作努力得奖金2000元” 不要“小偷光顾损失500” 双手沾染罪恶的人十分期待出狱许可证 对于那些以基督国恐吓乡间小树的酋长 祈求他抽到 “拘票——立刻坐牢(不得经‘由此去’)” 在命运转弯的现场 突然发现,长久以来太用力的拉扯 使我们的游戏一直无法到达盛世 开始学习与自己仇恨的过往息争 撒下两颗和解的骰子 翻滚出一条持续向上的弧线 “经营小本生意获利1000元” |可能的错过|    文◆梁馨元 不过终于踏进了,一趟电梯 门打开,有什么本来就在里面 可见或不可见的—— 人们从不太理会这些。 有人眼睁睁,心甘情愿地 让来到眼前的电梯 不载走什么地离开吗? 我们看似都有所选择 电梯门关上,人还在原地 等待是徒劳吗? 迟一秒,或早一步,可能就遇上那人了 等待结果了,倘若接受几次 可能的错过 不过多按几次上楼键,叮过几声 门开了又关 |计算和算计|    文◆孙天洋 我不擅长推算成败几率 纸上的算术题容易撕碎 当我用民主和君主的镜子一照 是非对错不过是加减乘除的魅影 原来希望是不能够用天秤量出来的 你问我爱你有多少票 我不确定,只能回答5年后 如果我们还在一起 如果我们还不曾互相背叛 透过蓝色的眼睛,无法拒绝月亮的想像 最后他和他们终于妥协 硝烟落尽,大地上没有任何伤亡 一个人是否能扭转乾坤 一个国家是否能否极泰来 腾空的火箭一旦离开地面却坠入未知的海洋 |千秋基叶|    文◆陈宏量 在一棵优劣参差的树上 摘下一片树叶,刻画 用颤巍巍的指尖 “是你书写我的命运吗?”叶脉吐息 他们甚至不愿相信, 关于树叶纷飞,掀起远方风暴的神话。 看,那一片皑皑的纸海飘然 正提醒:交叉 是拒绝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是抵御光明的消逝 一切都是必须的。 “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命运何从” 一叶,不知春时亦 不知秋 注:“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和“光明的消逝”皆出自狄兰·托马斯〈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诗作。 |机会与命运之间|    文◆陈伟哲 电钻把命运钻出缺口以来 坚守好运的勇气开始动摇 机会纷纷抖落,十赌九输 捡拾悲观的机率一夜激增 隔日憔悴,各大信念悄悄崩塌 一切不曾具体的体验顺序自焚 灰漂泊远处的信仰 大风吹出新的幼芽 你沿途采集结果的念头,从无限的赦免 挽回许多靠拉着太阳漂浮获救的罪恶感 你说他们的基因隐藏万花筒,彻夜不眠辗转 将信任劈开,将实相掐断,将美好挤破盲点 当我们一无所有,如下巴拔光毛发 晚年赤裸,默默低头 啃下食客刚唾弃的剩菜 |当我有一纸|    文◆郑田靖 一、 当我有一纸, 张开的口中—— 野草是横生的丛祠。 二、 当我有一纸 肉身是瑜伽焰口的火门 承送家国的密印。 三、 当我有一纸 ——苍白,偶尔 犹如铁骑,铿锵有力 四、 当我有一纸 贫瘠的意志,将在战后 成为欲望机器的俘虏。 五、 然而—— 当我有一纸,而我业已 僵巴似一棵赛博植物 六、 直到无垠、直到星光流泻 而下,直到身印巧然如树 ——落叶晃动了风声 七、 当我有一纸 咽喉,又长出了野生花。 |静默|    文◆黄龙坤 不曾如此惧怕 月色愈日丰饶,光晕如笼 困住的人,以身体 烧成一首充满隐喻的诗 成为夜里 一把带路的火炬 高挂的彩虹 抵御不住来自东海岸的风 击沉,水面依然静默 暗涌在人海里 悄然酝酿 回望北方那片土地 土壤的血脉滋养着风雨 我们无力讨论灾害 皆因风暴早已降临 |应试——投票站随想|    文◆周若涛 像一个留级生我回到校园 在走廊罚站一阵,给主任报上名字 课堂上白板悬挂——不是我所熟悉的 黑暗,老师曾在上面费劲书写 声音尖峭,笔笔星痕 而今黑底翻白,是否仍字字如昔? 新置的桌椅光洁无瑕,指头抚过 青春期的涂鸦与刻纹 犹在指尖浮突如盲文 百叶窗把风景平均割裂 铅笔说得越多削得越短 仿佛都是一种公平 我回到应试的位子 考题重复了半世纪 我仍顽固地画叉 无论答案多么正确 乃知这考场 从来无所谓毕业 |木歪河畔|    文◆林惠洲 我在木歪河畔 捡拾了一枚万年贝壳 狼嚎牛吼灌耳 附身凛凛北风而来 悠然短歌古印度风情 后来西北季风更新了颜色 我站在木歪河口 看一列列风帆挂起绿色火焰 浪涛如巨龙翻滚也没能阻止 一个拜里米苏拉游过马六甲海峡 而我父亲仓惶逃离荒芜的夜色 在这里登陆撒网卑微地繁衍 母亲的怀抱成了北望的乡愁 一如我在这个贝壳铺满的河岸张望 当汹涌绿涛再度逆袭 相关文章: 【特辑】国家的机会 & 我们的命运 II / 极短篇
1年前
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 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 苦难 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不生不灭不垢 有      都 空中无色无受 想行识无 所          种 法无眼界 祂将我              在我颈上 菩萨耸坐淋巴腺,枕头、 海边、人前疼痛。找寻隐匿的 最佳角度,落日与病菌却仍极力拥戴 日照下摊平信仰和信众 众神低眉 狂欢向晚,相信民间偏方: 浸淫芦荟酒池,毛巾遮盖天眼 后来我还听说祂们也如众生一般 为洋葱流泪。可我早用侧卧泪水 凝炼沐佛的嫣红甘露 菩萨惧怕惊雷   ——手术刀惨叫。观落阴的盖头平铺。 “我将十指紧扣平稳刈开血浓的分离——” 地狱的锋利镊子夹取淫欲。软糯供桌之上 血红桌巾噤默,我用尽全力死过一回。 消毒水净身,纱布为菩萨掩眉 幻化苦行僧,掸落遍地惊鸿。汲汲 营营淙淙,瀑下垂头,渡难九九八十一劫 “你要割舍鸡蛋与辛辣、 海鲜、自信与酒。” 诵经。重拾经书,渡劫祛难 一刻一日一月 一首六字诗反复呢喃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似经似咒 泥菩萨惧水。 不敢呐喊,不敢高声语,恐惊房中人。 作为顿悟以前,菩萨已是颈上一道彗星痕——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躺卧成检验报告上一道恒定之谜 无解。只有冬雷震震确切劈过颈项 佛珠绳索受惊松脱,散落以前将疼痛 急急捆绑。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颈上小口 念念有词 注:诗题改自海子〈写给脖子上的菩萨〉一诗。 陈宏量 | 得奖感言 生命无处不诗,苦难亦是诗。再次感谢评审垂怜这首无关家国大义、壮阔历史等雄伟主题,单纯讲述个人苦难的诗。那年手术刀如雷劈过颈项,冬雷震震,余悸犹存。菩萨若要我渡劫,我必要披上袈裟。但那都已成为经历了。那段苦行僧生活,瀑下垂头,晚夜诵经,菩萨最终赠我以诗,馈我以花。敬爱的黄丽丽教授曾在文学创作课对我们说:“创作这回事,藏拙远不比藏巧难。”我深刻记得,尝以文火参透,希望我都已做到了,并会越来越好。再次感谢花踪,感谢菩萨,感谢宇宙。 【相关文章】 2022年第16届花踪文学奖 新秀奖|决审入围名单 2022年第16届花踪文学奖 新秀奖|得奖名单 【花踪16】新秀奖散文组决审记录 【花踪16】新秀奖新诗组决审记录 【花踪16】 新秀奖小说组决审记录
2年前